企业文化建设要回归文化的道德自觉和哲学自省之本质

企业文化属于企业的上层建筑。如果说企业中的流程和制度属于企业的“法治”建设，企业文化就属于企业的“德治”建设。企业文化建设应该为企业发展服务，其更深层次的价值是启发和开发员工的道德自觉和哲学自省，并以之指导和约束企业中的功利性行为。

当前，很多企业通过愿景、使命和目标来定义企业文化框架。愿景是企业的价值追求，是对“大同”世界的憧憬和期盼；使命是企业实现“大同”世界之愿景的责任和担当；目标则是实现“大同”世界之阶段目标或任务。当然，有些企业还会用核心价值观等来对企业文化框架进行丰富安不忘危下一句周易，但这些大都是纸面文字。落实到具体的企业文化建设活动中，很多则徒具形式而缺乏实质。在有的企业，集体吃喝、员工生日Party、旅游拓展等已然成为企业文化活动的主体内容，企业文化建设已经蜕变为员工福利，在增加企业运营开支的同时，并没有起到“德治”的效果，更不要说为企业的经营发展献计献策、保驾护航。因此，企业文化要想服务于企业发展，必须回归到文化的道德自觉和哲学自省之本质。

管理学家成中英先生在其著作——《C理论：中国管理哲学》一书中，将企业管理工作划分为四个层次：手、脑、心、道，分别对应于程序、规则、原理、体系等四个客观对象，进而在信息、技术、知识、智慧等四个层面提升企业的主观能力。

图1：管理的四个层次

西方的科学管理在“手”、“脑”层面着力颇多，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等是在“手”的层面提升企业的生产力；流程化、信息化，尤其是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数字化等则是在“脑”的层面提升企业的生产力。科学管理在利用信息和技术提升生产力的同时，往往忽视了企业中的主体——员工的主观能动性的培养和开发，尤其是员工的道德自觉和哲学自省方面的启发和培养。

如果把企业经营活动比喻成一个达成某个（些）目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物之性和人之性的开发和利用是关键，对物之性的开发和利用应不断“自动化”，而对人之性的启发和培养则应提倡“自觉化”。

物之性指的是物质本来的特性和功用。现代科学的发展和进步本质上就是对物之性的开发和利用，西方国家在这方面不断推陈出新，大大地促进了人类适应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并创造了灿烂的物质文化。但人类和社会的发展不能仅考虑物之性的开发和物质的生产，而要将这种物之性的开发和利用纳入到道德和伦理的指导和约束之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泛滥、气候变暖、生态环境恶化、生物克隆、“把梳子卖给和尚”等社会和企业行为就是因为物之性的开发和利用不受道德和伦理约束所导致的恶果。

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在心性修养方面，经过数十代人的总结和提炼，积累了丰富的精神和文化成果。从释迦牟尼的“四圣谛”到孔子的“仁义之说”，再到老子的“道法自然”，从君君、臣臣的社会伦理到“天人合一”的本体认识，中国古贤在“性”、“心”和“道”的层面进行了一系列的求索和实践，尤其是被称为中国智慧之源的《周易》，比较完美地将道德伦理和宇宙本体进行了和谐统一，对于人们的社会实践，乃至企业的文化建设实践，可以起到很好的指导作用。

在道德伦理方面，《周易》强调比应和时中。《周易》每个卦有六个爻，每个爻代表一种具体情形，每个爻有每个爻的吉、凶、悔、吝、咎、厉等得失结果。吉就是得和利，凶就是失和害，悔是没有得和利的小失，吝是没有大害的小失，厉是得小失大，等等。《周易》64卦，384爻，每一爻有每一爻的得失，但还是具有规律性特点，其中，初难知，上易知，二多誉，三多凶，四多惧，五多功。

初难知，初爻的吉凶难以分辨。因为初爻代表事物的萌芽阶段，犹如初生的婴儿，可塑性极大。对初爻的描述企业文化建设要回归文化的道德自觉和哲学自省之本质，乾卦和坤卦最具代表性。乾卦的初九爻爻辞是“潜龙勿用”，代表事物的力量还比较脆弱，需要不断发奋，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坤卦的初六爻爻辞是履霜，坚冰至，没有说吉凶如何，但告诫人们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定要谨小慎微，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上易知，上爻代表事物发展的结尾阶段，事物已经定型，再想做根本性改变基本不可能，就像一个耄耋老人，一生的作为和成就基本可以断定。事物处于这个阶段，再发展下去必然是革命性变化，即所谓的阴极必阳，阳极必阴。乾卦的上九爻爻辞是亢龙有悔，龙行到亢的状态，已处于极限了。坤卦的上六爻爻辞是龙战于野，其色玄黄，一个人的忍耐到了极限就是忍无可忍，必须有所出击。

二多誉，二爻一般都是受人欢迎的，结果大都是吉的。乾卦的九二爻爻辞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坤卦的六二爻是直，方、大，不习无不利；都是比较好的情形，告诉人们可以有所作为。

三多凶，三爻的情形一般是比较凶险的。乾卦九三爻爻辞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告诫我们要时刻奋进并自省；坤卦六三爻爻辞是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结果是没有大害，但也没有大吉。

四多惧，四爻的情形同样比较凶险，只是情况比三爻稍好些，前提是四爻懂得进退之道。乾卦的九四爻爻辞是或跃在渊，看准时机，随时准备前进或后退；坤卦六四爻爻辞是括囊，无咎，敞开口袋，利害不计，一并收纳。

五多功，五爻的情形容易建功立业，往往是大吉之爻。乾卦九五爻爻辞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坤卦六五爻爻辞是黄裳元吉；都是大吉大利的结果预示。

《周易》每一卦六个爻，初难知，上易知，二多誉，三多凶，四多惧，五多功。初爻的时空处在始和初，上爻的时空处在终和止，是典型的既不得位也不得时，所处的时空决定了它们的吉凶表现。二多誉、五多功，是因为二、五爻的时空最好，得时得位，尤其是五爻，飞龙在天，内在能量足够，外部时机恰当，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三多凶，四多惧，是因为三爻、四爻所处的时空比较尴尬，属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尤其是三爻，处于下卦的终极位置，兼而有上爻的极而变和下卦的力之弱，所以多凶。

《周易》每一卦六个爻，除了时空的不同可以导致其吉凶的变化，而爻与爻之间的比应也影响了爻的吉凶变化。在卦中，初爻与四爻，二爻与五爻，三爻与上爻，如果爻的阴阳性质不同，就可以产生“应”的效用，“应”就是可以得到他爻的力量支援。有“应”则可能吉，无“应”则可能凶。如果初爻是阴爻，四爻是阳爻；或者二爻是阳爻，五爻是阴爻；或者三爻是阳爻，上爻是阴爻；这些都称之为有“应”，就可能有吉的结果。否则，如果他们之间爻的性质相同，比如初爻为阳爻，四爻也为阳爻，就称为无“应”，就不能借助相互之间的力量，结果就可能不是很好。

因为每个爻是否当位，是否时中安不忘危下一句周易，或者爻与爻之间是否有应，来判断一个爻的吉凶悔吝咎厉，这就是《周易》中的伦理思想和道德自觉。这就告诫我们，在企业实践中，要不断审视所处的时空，看其是否得时当位，是否有应，这也就孟子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对事情成败的关键性影响。如果不得时、不当位、也无应，则尤其要谨慎小心，除了不断精进来积蓄自己的力量，还要时刻自省工作中的过失，谨小慎微，避免毛躁急进。反之，如果当前得时当位或者有应，代表机会大于风险，就不要犹豫和停留，应该积极有为，奋勇出击。

《周易》的阴阳对立辩证统一和互为因果则代表了对宇宙万物的本体认识。阴阳之间对立统一，互根转化。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极必阳，阳极必阴。这预示着企业文化建设要回归文化的道德自觉和哲学自省之本质，事物处于最完美的时候，往往是其走向衰败的开始。《三国演义》中，关羽败走麦城的前面是水淹七军和刮骨疗毒。水淹七军和刮骨疗毒可以算关羽在勇武、谋略、坚毅等君子人生修为方面的顶峰，而这些成就也滋生了关羽轻敌的思想，忽视了对荆州的警戒和防卫，最终让吕蒙得以“白袍渡江”并轻易夺取荆州。《周易》的阴阳辩证法就是这么精微和必然。很多时候，事物的阴阳辩证看起来就像一对因果，阴为阳之因，阳为阴之果；或者阳为阴之因，阴为阳之果。太极（万物）分阴阳，阴阳除了在太极中和谐统一，也在太极中对立转化和互为因果。老子可能据此写下了《道德经》。道法自然，而自然就是阴阳的对立转化和互为因果；人法道，则要求人顺应阴阳的变化，并始终保持“上德不德”之心，不因物喜，不因己悲，最终达到“无为无不为”的智慧之境。

企业经营是企业目的实现的过程，而企业之目的不应只有收入或利润增长等功利性价值，还应有企业全员的道德自觉价值和哲学自省价值，前者是企业全员对道德伦理的认同，后者是企业全员对宇宙本体的对齐（人天合一），只有后两者才是缔造企业百年长青的基石和生生不息之精神，企业文化建设尤其应该有助于后两者的启发、培养和形成。

企业全员对道德自觉和企业伦理的认识和遵从是企业文化建设的一个主要部分。企业伦理不是组织中僵化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是对时中比应的权变认识和主动选择。所谓外圆内方，外圆是对环境和情境时刻变化的权变和适应，内方是决策时对时中比应等原则的把握和追随，从而得其环中，以应无穷。在道德自觉和企业伦理的熏陶下，员工的言行既不会死板和僵化，也不会滑头或无原则的妥协。《周易》讲简易，变易，变易的是外部环境，简易的是道德自觉和企业伦理。《周易》64卦，384爻，无一卦、无一爻不在变，但变化当中，对时中比应的提倡和追求则体现在时时处处。

企业全员对宇宙万物的本体认识和遵从是企业文化建设的另一个重点部分，也是最难的部分。阴阳的对立统一，互根转化，互为因果等规律告诉我们，风险和机遇并存，谤和誉同时加身。在企业处于顺境时，永远不要忘了衰落的种子已经发芽，从而要居安不忘危；在企业处于困境时，永远不要气馁和灰心，这可能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从而要临险更知机。尤其是，当我们面临重大困难和问题时，要善于从事物的反面去寻找答案，因为阳的答案要从阴去找，即所谓归根复命。《周易》每一个卦，有综卦、错卦；在综卦、错卦中，可以找到解决本卦问题的答案，就是这个道理。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安不忘危下一句周易，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阴与阳之变化，刚与柔之相推，是宇宙万物的本体和规律。尽物之性，是企业改造自然的开发和创造活动，是企业实现功利性价值的依托。核能可以用之于战争，也可用之于发电，这取决于人们的主动选择，取决于人道中仁与义之发挥。企业文化建设，不仅要服务于企业功利性价值的实现，还要服务于企业全员道德自觉的启发和培养，服务于企业全员对宇宙本体的认识和遵循，最终引导企业走向“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下而天弗违，后天下而奉天时”的“圣治”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