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学中国学派何以创“大有”之业？

此文2021年4月发表于台湾学术期刊《譒》第2期第1-14页，原文字体为繁体。

翻译学中国学派何以创“大有”之业？

——论翻译学中国学派之时和、位和与人和

陈东成深圳大学

摘 要： 《周易》弥纶天地之道，蕴含丰富的哲学思想。文章援易入译，据《大有》《同人》等卦的义理推断：翻译学中国学派欲创“大有”之业，须具相应时和、位和与人和。翻译学中国学派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历史时期诞生，无疑得时和之运。其所选成员志同道合，致力于创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翻译理论并取得了可喜成绩。但这只是其事业的开端，离人和、位和的“大同”“太和”境界尚远。学派诸君当以“不易、变易、简易、交易、和易”构建原则和“生生、变通、中正、思辨、和合”发展理念为指导，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关键词： 翻译学中国学派；周易；大有；同人；和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2019年4月20日，正值第八届全国应用翻译研讨会在南开大学召开，笔者与参会的电子科技大学杨镇源教授、天津外国语大学陈大亮教授欣然商议构建翻译学中国学派事宜。接下来的一些时日，我们草拟《翻译学中国学派临时章程》,向译界同人发出构建翻译学中国学派的倡议。西南大学孟凡君教授、鲁东大学王晓农教授、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吴志杰教授、深圳大学蔡新乐教授、澳门理工学院蒋骁华教授、上海外国语大学孙会军教授、苏州大学孟祥春教授、电子科技大学冯文坤教授、武汉大学刘军平教授、中国海洋大学任东升教授、天津外国语大学冯智强教授、扬州大学周领顺教授等一批境内外知名学者热烈呼应，相继加入到了我们的队伍中。翻译学中国学派的成员都是“追梦人”，毅然决然创“大有”之业：“创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翻译理论，在国际译学界传播中国声音、中国思想、中国理念，为人类翻译事业的发展贡献中国智慧、中国力量、中国成果”（陈东成，2019）。翻译学中国学派何以创“大有”之业？本文拟以《周易》之《大有》《同人》等卦的义理为依托，从时和、位和与人和三方面进行相关分析。

一、《大有》义理

玩味《周易》经、传中有关《大有》卦之名、象、德的卦爻画和文字，我们可以领会其义理，启引深思。

（一）《大有》卦名

《大有》卦为《周易》第十四卦，位于《同人》卦之后。《序卦传》曰：“与人同者周易杂卦传英文翻译，物必归焉，故受之以《大有》。”①朱熹（2011：12）解释说：“大有周易杂卦传英文翻译，所有之大也。”所有之大，不仅指物，而且指人。物大有，物质财富众多，是“物必与归”的成果。人大有，即《杂卦传》所谓“众也”。它告诉我们：欲求大有，必当同人，这正是《大有》卦紧接《同人》卦而排列的根据。

（二）《大有》卦象

《大有》卦（），下乾（☰）上离（☲），是《同人》卦（）的覆卦（也称综卦，全卦的爻位倒过来）。乾为天，离为火，全卦有“火在天上”之象：火光熊熊，照亮天空，光明热烈，上下红火展示着富有。离又为日，红日高悬天空， 这是盛大丰有的意象。在后天八卦图中，离位于正南方，南方的太阳挂在天上，阳光普照，世间万物欣欣向荣，用“如日中天”来描述最为恰当（张树旗，2019：135-136）。《大有》卦由《同人》卦发展而来，发展到最辉煌的时候，人人都收获很多。当一个社会发展到如日中天、繁荣昌盛的状态时，人民就会有很大的获得感、幸福感，社会便和谐稳定。一个团体发展到如日中天、繁荣昌盛的状态时，其成员便觉得创了“大有”之业，遂了“同人”之志。

（三）《大有》卦德

《大有》卦象由下乾上离构成，象征达到大有的两个基本要素：第一，乾：顺乎天时周易杂卦传英文翻译，刚健有为；第二，离：日新其德，和谐文明（章关键，2013：260）。《大有》卦辞曰：“大有：元亨。”元者，善也，大也；亨者，美也，通也。善美、大通，是为大有之德。《彖传》曰：“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王弼（2011：83）注云：“德应于天，则行不失时矣。刚健不滞，文明不犯，应天则大，时行无违，是以元亨。”《大有》卦的美德既刚健又文明，它顺应天时而体现运化的规律，这是指事物至为亨通的道理。人有刚健文明的品德，顺应天道规律，与时代潮流同行，这样做前景必然至为亨通。《象传》道：“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火光映照天空，如一阳亘天，为万物所仰；如人养浩然正气，睟面盎背，德性表现于外而有温润之貌、敦厚之态。通体而有光，这是大有的象征。君子因此在所获众多时遏止邪恶，倡扬善行，顺承天道，追求美善高尚的生命，成就美好人生（韦志成，2015：91）。

综上所述，《大有》义理如徐志锐所述：“大有的卦义为大其所有，五阳应一阴，阳尽为阴所有。阳为大，阴为小，阳为富，阴为不富。因此，五阳为一阴所有，是富有者不有其富，唯不富才能尽有其所有，如此则可称作大有。”（转引自王章陵，2007：110）“富有”之义，在万物所归翻译学中国学派何以创“大有”之业？，其所有者大，非只财货之归己而视为“富”。《象传》曰：“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曰大有。”是知，无论心性、德性，或财货，唯行中庸之道始为致富而大有之道（王章陵，2007：111）。中庸之道乃中和之道。翻译学中国学派要致中和，务必达至时和、位和与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二、时和：顺时

《周易》尚时，《大有》中就有明确表述：“应乎天而时行。”“时行”就是依时而行，顺时而动。“天体的运动代表着时间的运动，如日月递炤，四时代御，所以万物依时而行；这就是应乎天的行为，因而也是天经地义的。”（李树尔，2012：544）。

一切都在时间之中，谁都无法游离时间之外，要在时间之流中有所进取，就须因应时变，顺时而动。顺时首先在识时，而识时之最高境界在知几。孔子为此惊叹：“知几其神乎！”（《系辞下传》）“几”，韩康伯释曰：“几者，去无入有。理而无形翻译学中国学派何以创“大有”之业？，不可以名寻，不可以形睹者也。”（王弼，2011：367）孔颖达（2009：292）疏曰：“几是离无入有，在有无之际。”又曰：“几，微也。是已动之微，动谓心动、事动。初动之时，其理未著，唯纤微而已。”张载（2016：221）道：“几者象见而未形者也，形则涉乎明，不待神而后知也。”可见，“‘几’即‘微’，是事物之初始萌动，略见征兆，尚无迹可寻。”（杨庆中，2010：151）“几”是事物运动变化过程中即将出现某种转折的细微迹象、苗头。“知几”，就是识得先机。《系辞下传》云：“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牛钮解曰“夫所谓几者，乃天理之萌动，其动至微，兆而未著。苟顺适其几，无有不吉。”（牛钮等，2012：570）所以，孔子谆谆告诫“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系辞下传》）。他教导立志创新创业者效法圣人“极深而研几”（《系辞上传》），因为“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系辞上传》）。套用现代语言说，就是要我们精心深入地专攻学问，研究发现事物运动变化的微妙动向及其内在与外部条件。因为只有博学深钻，才能会通普天之下的各种思想观点；只有研发精微，才能完成普天之下的各种事业（章关键，2016：180-181）。翻译学中国学派当聆听孔子教导，察时明时，善于知几，见“几”而作。

目前中国翻译研究领域最佳之“几”为何？笔者的回答是：创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翻译理论。如今，我国处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历史时期，全国各族人民正同心同德奔小康，向“大有”时代进发。当下中国，没有哪个目标比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更具诱惑力和想象空间、更值得可观！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会议上发出了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号召，他强调：“要按照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的思路，着力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在中共十九大报告中，他又提出，要“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并着力强调当前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观念（习近平，2017）。近几年，在中国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文化自信”的观念逐渐深入人心，其表现之一就是“构建中国学派”已成热点话题。例如，《人民日报》在2017年9月24日发表总标题为《构建中国学派恰逢其时》的组合型文章②。总标题下，编者写道：“现在，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有信心、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在这样的时代条件下，构建中国学派迎来了百年不遇的良机，可谓恰逢其时。我们不能辜负了这个时代。”此组合型文章及编者的话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国内很多学者积极行动，开始或加速构建相关领域的中国学派，如政治学中国学派、法学中国学派、经济学中国学派、新闻学中国学派、财政学中国学派、健康伦理学中国学派、国际关系理论中国学派、世界史研究中国学派，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等等。在翻译研究领域，我国一些学者也能了解社会发展动向，把握时代脉搏，深感“一阳来复，万机生发”，认为创造性传承和发展中国翻译理论的大好时机已来临，于是适时而动，倡导构建翻译学中国学派，并积极展开了相应的工作。可以说，翻译学中国学派是应时代要求适时而生，无疑得“时和”之运。

三、位和：当位

《周易》描述空间的术语叫“位”。“位”在几何意义上体现为空间坐标，而在社会意义上则体现为环境、人际关系与所处地位。《周易》重位，“位”字在其中频现，据笔者统计，出现次数多达82次。例如：

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彖传》）

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坤·文言传》）

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鼎·象传》）

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艮·象传》）

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系辞上传》）

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系辞上传》）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系辞下传》）

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系辞下传》）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说卦传》）

《周易》强调“当位”。当位，就自然的空间范围说，首先是“三才”各当其位：天在上，地在下，人居中。而事实上，《周易》通篇强调的则是社会领域的人事之位。当位的根本要求是在其位而行其职。位分上下贵贱，阴阳刚柔。主体居阳位，宜用刚；主体居阴位，宜用柔。而刚者居阳，柔者居阴，合情合理，谓之“得位”或“居正”。如《彖传》阐析《小畜》卦象是“柔得位而上下应之”，所以通顺（“乃亨”）。《同人》卦象是“柔得位得中而应乎乾”，所以“文明以健”。《遁》卦是“刚当位而应”，所以“与时行也”。当然，《周易》讲“唯变所适”（《系辞下传》），绝不死扣框框，墨守成规。用刚用柔同样随时转化，达到刚柔相宜，分寸适度。以位来解释，就叫“居中”或“得中”。例如，《彖传》阐释《同人》卦象是“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所以“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大有》卦是“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所以最为通达（“是以元亨”）。《升》卦则是“刚中而应”，所以事业大通（“是以大亨”）。总之，当位的基本准则是，既不越位，也不虚位，尽责守职，以成其位（章关键，2013：15）。如是，则可谓位和。翻译学中国学派何以致位和？笔者认为，其要有三：明位、就位、成位。

（一）明位

这里的“位”不指学位、职位、政治地位、经济地位等，而是指时代责任和历史使命。翻译学中国学派应有责任感和使命感，“在当前‘坚定文化自信’的主旋律下，组织翻译学人，从中国的传统文化典籍中发掘学术增长点，并以此作为立足点，结合所处时代背景构建系列具有鲜明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翻译理论，造就一批该领域研究的前沿学者，为中国译学增添学理闪光点，助其在国际译学界以独立自强的姿态发出更多更强的声音，为人类翻译事业的发展作出重大贡献。”（杨镇源、陈大亮、陈东成，2019）翻译学中国学派须对自己的“位”一清二楚，在这个“位”上自己是主人，有主动权和话语权，绝不能将自己视为西方翻译学派的“附庸”“奴仆”“打工仔”。

（二）就位

“就位”即到自己应到的位置上。翻译学中国学派各成员已选择自己适合的位置，开启相应的研究，这点可从下表中略见一斑。

姓名

研究方向

代表作

蔡新乐

儒家翻译学

《“圣人气象”如何再现?

——论的“心源”导向的英译》

陈大亮

翻译境界论

《文学翻译的境界：

译意·译味·译境》

陈东成

大易翻译学

《大易翻译学》

冯智强

文章翻译学

《宇宙文章中西合璧，英文著译浑然天成

——林语堂“创译一体”的文章学解读》

孟凡君

中国译学四象论

《中国易学主体性研究

——中国译学四象论初探》

任东升

国家翻译学

《国家翻译实践概念体系构建》

王晓农

翻译圆通论

《令文义圆通，使微言不坠

——鸠摩罗什佛经翻译“圆通论”诠释》

吴志杰

和合翻译学

《和合翻译学》

杨镇源

心性翻译学

《论不昧虚实的译学居中元认知》

周领顺

译者行为批评

《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框架》

翻译学中国学派各成员确立了自己的研究方向，投入到实实在在的工作，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可以说，他们都“就位”了，都行动起来了。

（三）成位

“成位”的要义在于“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说卦传》），忠实完成肩负的使命。《系辞上传》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此即“易简成位说”。易简成位说以乾性平易、坤性简单为依据，论证“易”与“简”的功能、作用与意义，告诉人们生命价值，指导人们启真发诚，建德立业以“成位”，即完成时代责任和历史使命，实现人生的价值追求（章关键，2016：10）。翻译学中国学派何以成位？大体说来，笔者提出的翻译学中国学派的构建原则和发展理念可供借鉴和固守。翻译学中国学派的构建原则即“五易”原则：（1）不易原则：文化传承；（2）变易原则：适时创新；（3）简易原则：执简驭繁；（4）交易原则：交流互鉴；（5）和易原则：合异共生（陈东成，2019）。翻译学中国学派的发展理念为：（1）生生；（2）变通；（3）中正；（4）思辨；（5）和合。这些发展理念均一体两面，分别蕴含“创生、相生”“应变、求通”“执中、守正”“创思、明辨”“贵和、尚合”之义（陈东成，2021）。上述五大构建原则和五大发展理念相摩相荡，相辅相成，化生万物，衍生万象。万物本原，万象归一，一即道，翻译研究中，一即译道。如斯构建原则和发展理念在怀，翻译学中国学派致力于衍生译论万象，但其终极旨归为一，即探究译道。惟得译道，方可成位。这样，翻译学中国学派才能体现北宋大儒张载所提出的个人对国家、社会的担当和使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转引自余敦康，2017：335）

四、人和：同人

“同人”一词源自《同人》卦。《同人》卦的卦象（）是下离（☲）上乾（☰），离为火，乾为天，火在天空中燃烧，火性炎上，天不碍火，火不碍天，天与火亲和统一，因而称为天火同人。难怪《杂卦传》道：“同人，亲也。”《周易正义》解释说：“‘同人’，谓和同于人。”（孔颖达，2009：76）《周易本义》解释说：“同人，与人同也。”（朱熹，2011：11）《同人》卦以天火的亲和统一来象征人与人之间的认同、和同、共和的精神。翻译学中国学派怎样培养这种和同精神？笔者认为，以下三方面尤为重要。

（一）慎重交友

同人须同心，同心的关键在德行。一个人德行富有，才能取得同人的信任，才可能成“大有”之业。《大有》初九爻辞曰：“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初九处“大有”之始，能慎守静居，不滥与物交，即使处境艰难也“无咎”。《大有》初九爻辞也暗含这样的意思：交友要慎重，否则就会给自己带来害处。诚如孔子所言：“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朱熹，2016：160）有益的朋友有三种，有害的朋友也有三种。同正直的人交友，同诚信的人交友，同见闻广博的人交友，是有益的。同逢迎谄媚的人交友，同表面柔顺而内心奸诈的人交友，同花言巧语的人交友，是有害的。人在世上不能没有朋友，但是交朋友应有原则，应交“益友”，远“损友”。翻译学中国学派的倡议者们就是要交志同道合者，进德修业，有所作为。翻译学中国学派要求各成员熟悉中国传统人文思想和翻译理论，对相关领域有深入的研究和独立的观点，并有相关的成果支撑。每位成员必须品行优良，诚实可信，甘愿奉献，淡泊名利，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只有德才兼备者才有资格申请加入该学派。目前学派接纳成员实行推荐制，即申请者由已有成员推荐，经集体严格考查、认真讨论通过后方可被接纳为正式成员。

（二）戮力同心

实现“同人”的愿望，绝非轻而易举。《同人》六爻展示了“同人”之时的各种曲折情状：初九刚出门即与人和同，仅获“无咎”；六二“同人”于宗族，所同偏狭，未免憾惜；九三、九四争相强“同”于人，违“中”失“正”，故前者徒劳无益，后者改过则吉；九五先遭厄运，后以刚正执中得遂“同人”之志；上九孤身远遁荒外，“同人”道穷（黄寿祺、张善文，2018：217）。可见，“同”与“争”相对存在，两者是一对矛盾体，“同人”的过程是艰难曲折的。所以，翻译学中国学派要看到“同人”的复杂性，努力统一认识，排除纷争，戮力同心，营造和同局面。孔子在谈到《同人》九五爻辞时说：“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系辞上传》）在一个群体中，大家同心同德所激发出的巨大的能量，恰似利刀削铁断金，能克服前进路上的重重困难。更重要的是，大家同心同德，能营造出一种十分和美的群体氛围。这种氛围，犹如有“天下第一香”之称的兰花的香味，利于人们的生存发展，是任何一个群体中最值得珍视的东西。翻译学中国学派只有营造这种理想的和同氛围，才能创“大有”之业。

（三）追求大同

《同人》卦辞道：“同人于野，亨。”其中“野”字值得特别注意。据金景芳、吕绍纲（2009：133）的解释，古代在一个国家里，中心地区叫做国，国之外叫做郊，郊之外称作野。野是最边远的地区。“同人于野”，是说同人的面要广要大要远，要同天下之人。也就是说，与人和同范围不应狭隘而要广远，胸怀要宽阔，志向要远大，是谓大同。

世间事物千殊万别，绝无全然相同的东西。事物总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同异紧密联系。《象传》曰：“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朱熹（2011：65）解释说：“天在上而火炎上，其性同也。类族辨物，所以审异而致同也。”意思是，天、火相互亲和，象征和同于人。君子因此区分人类群体、辨别各种事物以审异求同。需要指出的是，《同人》卦中所言“同”的含义不是完全同一的同、绝对的同，而是和同的同、有差异的同。所以孔子认为君子观《同人》之卦象应该“类族辨物”。李光地指出：“虽大同之中，各从其类，自有区别。故上下有等，亲疏有杀，人之知愚善恶有分，物之贵贱精粗有品：类而辨之，各得其分，乃所以为‘大同’也。”（转引自黄寿祺、张善文，2018：213）翻译学中国学派所追求的不是毫无差分的单一的同，而是异类相承的和同、差别中的大同。在追求大同过程中，学派中的每个人都有发展自身品质、个性与才华的充分自由，“各正性命”（《乾·文言传》），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大家各安其位，各得其所，展现不一样的精彩，一起为人类翻译事业作贡献（陈东成，2021）。

五、结语

《周易》中，《大有》卦紧随《同人》卦，此两卦互为覆卦，《大有》卦的卦象（）下乾（☰）上离（☲），《同人》卦的卦象（）下离（☲）上乾（☰）。乾为天，离为火，合先后天卦位，乾与离同居一方（南方）。乾离合德，由刚健笃实而发为辉光，体用互需，互发其义（孙玉祥，2017：120）。所以，欲求大有，必当同人。本文开头提出：翻译学中国学派何以创“大有”之业？笔者以《周易》特别是《大有》《同人》卦的义理为依据，从时和、位和、人和三方面进行分析，寻求答案：

第一，翻译学中国学派是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历史时期、国家大力提倡“文化自信”和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背景下诞生的，可以说，它的构建是“应乎天而时行”（《大有·彖传》），无疑得“时和”之运。

第二，翻译学中国学派制定了自己的章程，发展了核心成员，队伍逐渐扩大，各成员开始了相关研究，可以说是“明位”“就位”了。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远未达到“成位”程度，前面的道路漫长艰难，需“上下求索”。

第三，翻译学中国学派对其成员资格有严格要求，必须品德优良，有一定的科研成果。目前学派内聚集了一批德才兼备的志同道合者，这是极其宝贵的资源。但是其人才资源还非常有限，还需“同人于野”（《同人》），广罗人才，大力发展人才。

欲创“大有”之业，须得时和、位和与人和，三者勾联，缺一不可。综观翻译学中国学派，其时和已得，位和与人和已现雏形，但离“太和”“大同”境界尚有很大距离。但也正是这种距离为其发展提供了巨大空间，为其成功提供了良好机会。翻译学中国学派“大有”之业可创，诸君努力！

注释

① 《周易》由《易经》和《易传》组成。《易经》包括上经三十卦和下经三十四卦，共六十四卦。《易传》包括《彖上传》《彖下传》《象上传》《象下传》《系辞上传》《系辞下传》《文言传》《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七种十篇，统称“十翼”。本文所引《周易》原文出自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版），引用时一般只注明所属经、传，其他信息从略。

② 《构建中国学派恰逢其时》由三篇文章组成，分别是：鄢一龙《基于复兴实践构建中国学派》、潘维《彰显中国学派的独特精神》、白钢《从中华优秀传统中汲取智慧养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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