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卦传多少字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及其表达手段都具有重视象征联想的特点
圣人立象以尽意：《说卦传》的象征思维模式（讲稿一）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及其表达手段都具有重视象征联想的特点，这一特点与西方逻各斯传统不同，近代学者或称此特点为具象之抽象，或称之为象征思维，也有人直接称之为“象思维”。所谓“象思维”，有学者概括为产生于阴阳五行思想和象数易学，以元气、阴阳、五行和卦象等概念或符号为基本思维要素，具有一定推演规则，并通过对诸象征要素的推演来建构象模型，用这些象模型来解释并把握宇宙、社会和人生的一种思维方式”。[i]有人以为这代表了中国人独特的思维模式。这种看法是否恰当，或许可再讨论，但中国文化具有重视象征联想的特征，却是无疑的。这种思维方法和表述手段，可以说主要来自于《六经》之首的《周易》的思想。
这种特征。我们用文艺思想为例予以说明。汉代蔡邕《笔论》论书法的各种体势云：“……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焉。”指出书法的点划乃是对自然万物的模象。南朝山水画家宗炳《画山水序》说：“圣人含道暎物，贤者澄怀味象”，突出了“象”在绘画中的重要性。南朝文学家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篇云：“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 首次提出了“意象”的概念。之后在中国文学史上，“意象”“兴象”“象外之象”等成为基本范畴。文艺思想对“象”的重视说卦传多少字，均和《周易》象征思维相关。《文心雕龙·原道》篇说：“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 南朝画论家王微在《叙画》一文中说：“图画非止艺行，成当与易象同体。”这些论述，皆认为文艺象征联想的方法受到《周易》思想的启发。
《周易》的主要思维方法，可简单概括为用象征联想的手段来认识世界，然后表现世界。《周易》《系辞上》云：“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系辞下》云：“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又说：“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这些话的意思就是古代圣人通过观察天地形象和自然万物，概括出八卦，用以说明万事万物的道理，八卦就是最基础的八个象。八个卦互相交错重叠，就形成六十四卦，《周易》就是通过六十四卦的卦象来理解世界，说明世界。
《周易》文本分为《经》《传》两部分，《经》是《周易》的原文，包括六十四卦卦辞和卦象，传说是经历了伏羲、周文王等的创制才形成的。《经》文比较简单。《传》是解释说明《经》的，共有七种十篇，分别为《彖》（上、下）、《象》（上、下）、《文言》、《系辞》（上、下）、《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所以又称为《十翼》，过去认为是孔子所作，现代学者一般认为《经》《传》都是“人更多手、时历多世”的产物。《说卦传》简称《说卦》，是《传》的一篇，是用来说明八卦的象征原理的，唐代孔颖达《周易正义》以为：“《说卦》者，陈说八卦之德业变化及法象所为也”，现代学者或称之为打开《周易》奥秘的一把钥匙。
我们希望通过对《说卦传》的导读，较快地对《周易》的思想有所了解。
《说卦传》原文
本篇的分章各异，朱熹《周易本义》将之分为十一章，这里为讲解方便，且从之。每章将句意相连的句子放在一起串讲。
第一章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
从前圣人创作《周易》，是受到了神明的暗中帮助，而创造出用蓍草占事的方法。这里的“圣人”，孔颖达认为是伏羲。蓍草是传说中的神草，据说“蓍说卦传多少字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及其表达手段都具有重视象征联想的特点，百年，一本生百茎”（《洪范五行传》）。《本草》曰：“蓍，生少室山谷。”关于蓍草占卦的运用方法，可参考《系辞》。
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
《易》以天的三数和地的两数建立起阴阳奇偶的象征手法来占筮。《周易》以奇数为天、为阳，偶数为地、为阴。又生数五、成数五。1、2、3、4、5为生数，6、7、8、9、10谓成数，生数加5就是成数。就生数而言，1、3、5为奇数，代表天数；2、4是偶数，为地数。这就是“参天两地”的解释。王弼则认为，两是偶数之始，代表地，但天有包地之德，故以三代表天。“倚数”即由生数推到成数（见《周易尚氏学》）。由此观察到事物的变化都和阴阳相关，因而建立了卦象。这里的“卦”指八经卦，即阳卦乾（☰）、震（☳）、坎（☵）、艮（☶），阴卦坤（☷）、巽（☴）、离（☲）、兑（☱）。
发挥于刚柔而生爻，
刚柔是阳和阴的另一种说法，用阳爻（—）和阴爻（- -）来指代阳刚阴柔。经卦由三爻构成，重卦（两经卦重叠）由六爻构成。
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通过以上手段顺应天地之道和制定人间道德，形成理义。这样就能充分理解天理，穷尽人性和万物之性，实现生命的完整。孔颖达说：“圣人用之，上以合协顺成圣人之道德，下以治理断割人伦之正义。又能穷极万物深妙之理，究竟生灵所禀之性……至于一期所赋之命，莫不穷其短长，定其吉凶。”（《周易正义》）说得非常到位。
第二章
本章讨论六十四卦的形成原理，其中包含了阴阳二气和天地人三才的象征意义。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
本章承上章而来，圣人为了顺合人物之性与生命成长的道理，因此确立天道有阴和阳，确立地道有柔和刚，确立人道有仁和义。这三者都两两对立，以阴阳为主，阴阳是总说。“阴阳者言其气，刚柔者言其形，变化始于气象而后成形。”（王弼《周易注》）“天地既立，人生其间，立人之道，有二种之性，曰爱惠之仁，与割断之义也”（孔颖达《周易正义》）作易者结合天地人三才而以两经卦相重，就形成一个新的卦，所以六画（六爻）才能成为一卦。六爻像三才，上两爻像天，下两爻像地，中间两爻像人。这里的卦已经是六十四重卦了，这里的圣人应该指文王，传说文王重卦，将八卦重叠成六十四卦。
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
每一卦六爻有六个位，初、三、五为阳、二、四、上为阴，爻又分为刚爻（—）柔爻（- -），这样相互交错，形成条理。《周易》每一卦必须具备六位而形成章理。
第三章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
这一段阐明设立八卦的原理，乾天坤地确定上下的位置，艮山兑泽沟通气息，震雷巽风相互激荡，坎水离火相对立而不厌弃。八卦之间互相错杂。
这里用天地山泽等物象来说明八经卦，指的是乾（☰）、坤（☷）、艮（☶）、兑（☱）、震（☳）、巽（☴）、坎（☵）、离（☲）八种物象，揭示了事物之间既对立又统一的规律。
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想要了解过去的事可以顺着向前推，想要了解将来的事情可以逆着向后退。《易》最早用来占卜，所以主要作用是逆推未来之事。
以上所说的模式，后人称之为先天八卦，又称伏羲八卦。即“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居东南，震居东北，巽居西南，艮居西北”的模型。这个模型一般以为是北宋学者邵雍总结的，但现代学者尚秉和通过考证，认为先秦已经存在。
第四章
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这一章，孔颖达说是“总明八卦养物之功”，也可以说是描绘八卦的基本性能。雷（震）的作用是震动万物，风（巽）的作用吹散万物，雨水（坎）润泽万物，太阳（离）干燥万物，艮（山）栖止万物，兑（泽）喜悦万物，乾（天）君临主宰万物，坤（地）负载容藏万物。这里或用卦名，或用物名，是互相说明。（王肃：互相备也）
第五章
这一章推出另一种八卦方位，时间和空间相结合，具有较大的实用价值。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这里的“帝”，指的是大自然的主宰，王弼注云：“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今人或理解为大自然的元气，或理解为太乙即北斗星的斗柄。自然主宰让万物出生于震，洁净整齐于巽，清晰显现于离，致力用事于坤，成熟欣悦于兑，阴阳交战于乾，辛劳收藏于坎说卦传多少字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及其表达手段都具有重视象征联想的特点，最后完成于艮。“说”即“悦”。这几句先提示一下，接下来再做说明。
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
《说卦传》以八卦配四时，一年约三百六十日，所以每卦大概四十五天，北斗星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春天是万物出生的时节，故震又代表东方。高亨说“震为正春四十五日之季节”[i]，也就是农历二月十五左右，此后四十五天都是震的势力范围。黄寿祺、张善文认为震在春分时节，时间和高亨所说接近。古人认为春分时节斗柄指东，故可从。
齐乎巽，巽，东南也，齐也者，言万物之絜齐也。
万物洁净整齐于巽，巽时斗柄指东南，所以代表东南，时间相当于春末夏初，大约在立夏时节，其后四十五天是巽的时令。絜即洁，鲜洁；齐是整齐的意思。万物从初生到此时，已经显得相当清晰整齐了。
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
离之时，斗柄指南，代表南方。离在卦为日，太阳照耀天下，此时相当于农历五月中接近夏至，这时草木蓬勃生长，动物昆虫皆出现，所以说万物都相见。离在南，圣人坐北面南而治理天下，所以用离卦来取这些象。
坤也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故曰致役乎坤。
坤代表大地，万物都依赖大地的养育，所以大地有生成万物的劳役。坤的时令在夏末秋初约立秋时节，方位为西南。这一句不明说方位，郑玄认为是因为大地养物各处都一样。
兑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故曰说言乎兑。
兑卦的时令是中秋，象征大泽，代表西方，万物因成熟而喜悦，所以说兑是喜悦的意思。本卦不谈方位而说时间，是古文常用的互文见义，因为空间和时间是相配的。也正因为这里明确说出时间，前面各卦的时间都有了着落。
战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阴阳相薄也。
乾的方位是西北，为秋末冬初时节，约相当于立冬，范围后面四十五天。簿借为搏，此时阴气渐长，与阳气冲撞，所以说阴阳相薄。
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
坎卦的方位是正北方，时令约在冬至，经历过阴阳交战后，万物皆已疲劳，都需要归藏休息，所以说坎卦代表劬劳。
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艮卦的方位是东北，时间是冬末春初的立春节气，此时旧的一年将结束，新的一年又将开始，所以说艮既是终结又是开始。
对于这一章的八卦方位和时间，朱子《周易本义》引邵雍语曰：“此卦位乃文王所定，所谓‘后天之学’也”。宋人据此画出后天八卦图。（如图）
然而，对于此图方位，有些难解之处。朱子说文中“所推卦位之说，多有未详者”（《周易本义》），又说：“齐乎巽，晓不得。……坤安在西南，不成西北方无它？西方肃杀之地，云何为万物之所说。乾西北也不晓，如何阴阳只来这里相薄。” （《语类》）认为后天八卦把巽放在东南，坤安在西南，兑安在西方，乾安在西北的原因都很难说清楚。朱子之后也少有人对此直接回应。今人马恒君以为后天八卦是个立体图，“坎离震兑是平面方位，而乾艮巽坤是个立体方位。”（《周易正宗》）（图三）认为“我国在东半球的北部，所以观察乾天的正中到了西北，坤地的正中到了西南。……艮为山近天，到了东北；巽为齐平近地，到了东南”云云，虽然将八卦从立体的角度看，较有启发性，但解释得仍然有些牵强。
其实朱子的问题是从义理的角度提出的，我们可以从象的方面结合义理试着回答。《周易》的象可以分为实像、假象、义象、用象四种，如乾卦的实象为天；引申为父是假象；乾又为健，是义象；乾有元亨利贞四德，这是用象。所以一个象可以从四方面理解。巽为风，这是实象，其义象为入，风无所不入，又象征帝王号令。巽卦《象》曰：“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我国大陆，春夏吹东南风，秋冬吹西北风。在立夏时，盛吹东南风，像天帝发号施令，万物生长，君王效法天地，也发号施令。另外姤卦（天风姤
）也是以风代表天（后）的号令，《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也”，《彖》曰：“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万物繁荣正是夏天之象，所以巽主立夏没有问题，时空相配，故巽代表东南。后天八卦之西南方约相当于立秋，天气由炎夏转凉。在卦变中，坤卦由乾卦变化而来，乾六爻皆阳，阳气达到顶峰。坤卦阴气从底下生起，坤卦初爻辞曰：“履霜，坚冰至” ，《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正说明阴气出现，天气将逐渐寒冷，故坤可以配西南。西方在五行上配秋，草木逐渐凋零，故代表肃杀，然《周易》阴阳思维的特点在于对立统一，正反可以互相转化。秋天也是收获的季节，君子活到老年，由于阅历加深，往往更加睿智说卦传多少字，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因此说喜悦可以理解。西北配立冬，仅剩最后一点阳气，乾上九爻辞曰：“亢龙有悔”。《文言》曰：“亢龙有悔，与时偕极”，指出一年渐尽岁尾。所以笔者以为，后天八卦图的顺序虽然主要从空间说，然排列的依据主要是以时间为序，若结合卦象来看，这样的安排是有道理的。
图四：李定 制
另外说到八卦的空间模型，笔者也认同八卦应该是具有立体构型的。上海无极书院院长李定博士，长期研究周易，创制了一个“中国方”的易文化理论体系。他认为伏羲当年在伏羲台上创制八卦，面对的是一个立体空间，左、上、前为阳，以阳爻表示；右、下、后为阴，以阴爻表示，这样上下四方正好构成一个八卦图形。此图很有原创性，列于此处供参考。（见图四）此中内圈淡色字体为先天八卦，外圈深色字体为后天八卦。以后天八卦为例，从艮历震，由离到巽正好在左圈；从坤历兑，从乾到坎正好在右圈。先天八卦也有其规律性，这样就可以较好地理解先天和后天八卦的顺序。但这是从基本面上看出来的情况说卦传多少字，如果要探讨更加深的奥义，还是去读他的书或请教他本人为好。
未完待续
[1]参见赵中国《象思维局限性特征研究》，《周易研究》2014年第3期。
[1] 高亨《周易大传今注》，齐鲁书社，1998年版，第457页。
